《刑事审判参考》（2004年第2辑，总第37辑）
【第294号】龚某1玩忽职守案——渎职犯罪的因果关系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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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主要问题
被告人龚某1是否存在玩忽职守行为?如果存在玩忽职守行为,则其玩忽职守行为与“8·20”特大交通事故之间是否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三、裁判理由
(一)被告人龚某1的失职行为客观存在
《中华人民共和国机动车驾驶证管理办法》第二十二条规定,“驾驶证有效期满前3个月内,持证人应当到车辆管理所换证。车辆管理所应结合审验对持证人进行身体检查”。据此,黔江地区车辆管理所在驾驶员申请换证时,负有对驾驶员进行身体检查的职责。在1996年9月至2000年3月期间,在黔江地区车辆管理所从事驾驶员体检工作的被告人龚某1当然负有对持证驾驶员进行体检的职责。因此,在驾驶员申请换证时,被告人龚某1应当按照规定对驾驶员进行身体检查,或要求驾驶员到指定的医院进行体检,并对体检结果进行审查。1999年3月,在对蒋明某换领驾驶证的申请审核时,在蒋左眼已失明的情况下,被告人龚某1既未对蒋明某进行体检,也未要求其到指定的医院体检,便自行在其《机动车驾驶证申请表》上的“视力”栏中填写上“5.2”,在“有无妨碍驾驶疾病及生理缺陷”栏中填写上“无”,其行为违反了《机动车驾驶证管理办法》的相关规定,致使不符合持证条件的蒋明某换领了准驾B型车辆的驾驶证,从而使其得以继续从事汽车驾驶工作。因此,被告人龚某1的失职行为客观存在。
(二)被告人龚某1的玩忽职守行为与“8·20"特大交通事故之间没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
《机动车驾驶证管理办法》第十九条规定,“对持有准驾车型A、B、N、P驾驶证的……每年审验一次”,“审验时进行身体检查”。据此规定,车辆管理所须对持有准驾车型B驾驶证的蒋明某进行一年一度审验,且审验时必须进行身体检查。但无论是体检或审验,其效力都只及于检审的当年度。因此,龚某1于1999年为蒋明某出具的虚假体检结论的效力只及于2000年度审验以前。在此之后的各年度审验中,该体检结论便不具有效力。这意味着在此后的各年度审验中,蒋明某只有经重新体检合格后,方能够通过审验。而在蒋明某驾驶的客车肇事之前的2000年、2001年和2002年的年度审验中,本不应通过审验的蒋明某却又多次通过了彭水县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队的审验,这说明在上述年度审验中,从事驾驶员体检工作的有关人员均未按规定对蒋明某进行身体检查或对体检结果进行审查,同样存在未履行其职责或未正确履行职责的玩忽职守行为。因此,认定谁的失职行为与“8·20"特大交通事故之间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是正确评价被告人龚某1行为性质的关键所在。
在判断行为与结果之间是否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时,应以行为时客观存在的一切事实为基础,依据一般人的经验进行判断。在存在介入因素的场合下,判断介入因素是否对因果关系的成立产生阻却影响时,一般是通过是否具有“相当性”的判断来加以确定的。在“相当性”的具体判断中,一般可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进行:(1)最早出现的实行行为导致最后结果发生的概率的高低。概率高者,因果关系存在;反之,不存在。(2)介人因素异常性的大小。介入因素过于异常的,实行行为和最后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不存在;反之,因果关系存在。(3)介入因素对结果发生的影响力。影响力大者,因果关系不存在;反之,因果关系存在。当然,如果介入行为与此前行为对于结果的发生作用相当或者互为条件时,均应视为原因行为,同时成立因果关系。
就本案而言,从本案的行为与结果之间的联系看,与“8·20”特大交通事故有联系的因素有三个:一是被告人龚某1在蒋明某换证时的体检失职行为;二是换证以后各年度审验中的他人审验失职行为;三是驾驶员蒋明某的违章驾驶行为。从行为与结果联系的紧密程度看,在上述三个因素中,最后一个因素是导致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前两个因素不可能单独导致交通事故的发生,其只有依附于最后一个因素,才能产生本案的结果。在不存在第二个因素的情况下,判断被告人的行为与交通事故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并不困难。正是由于其介入在被告人龚某1的失职行为与本案的损害后果之间,使得判断被告人龚某1的失职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的问题变得较为困难和复杂。
由于被告人龚某1为蒋明某出具的虚假体检结论的效力只有1年,如果蒋明某驾驶的汽车在其换证的当年度由于其本人的原因而发生了交通事故,毫无疑问,该损害结果与被告人龚某1的玩忽职守行为之间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其应对损害结果负责。在龚某1出具虚假体检结论之后的年度审验中,蒋明某能够通过审验,完全是由于他人体检失职行为所致,而非龚某1的失职行为所致,因为龚某1的体检行为在1年之后已经归于无效。在其后的年度审验中,相关人员如果认真履行了职责,则蒋明某不可能通过审验,其当然也就不可能合法地从事驾驶工作,“8·20”特大交通事故也可能就不会发生。就龚某1的失职行为和其后的失职行为对交通事故发生的影响力而言,前者对结果的发生在法律上已经不具有影响力。故此,龚某1的失职行为与交通事故之间不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尽管被告人龚某1客观上存在失职行为,可依照其他有关规定予以行政处分,但其行为不构成玩忽职守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