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审判参考》（2014年第6辑，总第101辑）

[第1051号]刘某1等贩卖毒品案-对于认定毒品交易上家犯罪事实的证据要求如何把握以及对于毒品来源有证据欠缺的案件应当注意哪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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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要问题

1. 对于认定毒品交易上家犯罪事实的证据要求如何把握？

2. 对于毒品来源有证据欠缺的案件应当注意哪些问题？ 

二、裁判理由

毒品犯罪隐蔽性很强，取证难度大，决定了此类案件的侦查工作相较于一般犯罪存在更大难度。如在贩卖毒品案件中，上家经常比下家更隐蔽，抓获了下家未必就能抓到上家。如果上家身在异地，侦查工作又主要围绕下家展开，就很可能导致案件出现仅能认定下家而无法认定上家的局面。即使在所谓上家也到案的案件中，也很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认定上家贩卖毒品的事实。对于这类毒品犯罪案件，既要注意事实认定上的细致审查、严格把关， 也要注意归纳总结，为完善相关工作机制提供司法建议，进一步增强对毒品犯罪的打击力度。本案就是这种情况，下文将从两个层面对本案有关问题进行分析。

（一）对于认定毒品交易上家犯罪事实的证据要求 

关于本案被告人刘某1所贩卖毒品的来源，有一定的证据显示系来自同案被告人施某2和另案处理的喻某。主要体现在：其一，刘某1始终稳定供述其毒品来源于施某2和喻某。刘某1供述的要点包括：(1)其与老乡喻某因吸食冰毒结识，喻某 2007 年左右开始贩毒，2012年其经喻某介绍识了施某2。(2) 2012 年，其与厚金花商定到天津市贩毒，喻某和施某2即答应提供毒品。同年 11 月，其到天津后，施某2赠送其几十克冰毒，厚金花将该毒品送人。(3) 2012 年 12 月 7 日，喻某、施某2和另一男子驾驶一辆奥迪车从福建将冰毒送到天津，先后入住万丽泰达酒店、喜来登酒店，12 月 9 日离开。喻某和施某2于 12 月 7 日给其900 克冰毒，8 日再给其 2 000 克冰毒。该情节与其于 8 日 1 时开始向外出售冰毒的时间点吻合。刘某1称其接收毒品后先付款 17.9 万元，其中部分是现金，部分是按照施、喻二人提供的银行卡汇款，但银行卡并非施、喻二人的名字，余款准备在售出冰毒后再付。(4)喻某、施某2在天津期间，因欲监督其出售毒品的情况，曾提出要看看剩余的冰毒，刘某1为此在 12 月 9 日让女友颜某3在所租住的时代大厦 6 楼又租了一个房间，并让颜某3将装有冰毒的纸盒拿到该房间，10 日又让颜某3把 6 楼房间退了，其不清楚喻某、施某2是否到该房间查看。其二，被告人厚金花证实，她之前即认识喻某、施某2。二人是 2012 年 12月 8 日从福州市开车到天津市，其买了零食和水送到酒店，后其在与刘某1所住的酒店看到刘某1的黑色挎包里有两大袋冰毒。其三，证人颜某3证实，12 月 9 日刘某1让其把东西挪到其租的 602 房间，10 日刘某1说他朋友不来了，她又把东西拿回来，印证了刘某1的相关供述。其四，施某2、喻某到案后，均承认曾到过天津与刘某1、厚金花见面。其五， 施某2 2010 年因犯窝藏毒品罪被判刑，刘某1被查获后，施某2于 2013 年 1 月 15 日在外地被抓获，公安人员当场查获甲基苯丙胺 113.9 克，说明施某2确系涉毒人员。

综合上述情况，刘某1的毒品来源于施某2、喻某的可能性较大。但是，施某2、喻某到案后均否认曾向刘某1出售毒品。施某2对指控其犯有非法持有毒品罪无异议，但否认其犯有贩卖毒品罪，辩称对刘某1和喻某交易什么不清楚，也未收到刘某1支付的毒资。喻某于 2013 年 11 月 21 日在福州市被抓获，辩称不知道自己为何被上网追逃，其与施某2是朋友，与刘某1是老乡，也认识厚金花。2012 年 11 月其和施某2去天津塘沽旅游，见到了刘某1，但没有向刘某1贩卖毒品。可见，本案现有证据可以认定施某2、喻某到过天津并与刘某1见面，且结合刘某1的供述等证据，刘某1的毒品来源于施、喻的可能性较大，但双方交易毒品的事实仅有刘某1的供述证实，厚金花亦供称不知道刘某1毒品的确切来源，故认定施某2、喻某向刘某1贩卖毒品的证据没有达到“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有罪判决标准，依法不能认定。

（二）对于毒品来源有证据欠缺的案件应当注意的问题

从司法实践情况看，对于有一定证据指向是毒品上家的被告人，因证据不充足而导致无法认定，确实不利于打击毒品犯罪。作为审判机关，其职责是审查、裁判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符合定案要求的应当依法定罪处刑，但对于达不到法定证明标准的，则不能作出有罪判决。工作中对于类似本案的情况，至少要注意以下两个层面的问题：

一是对审判中发现的取证、举证不足问题要加强调查研究，并以适当形式反馈给侦查机关、检察机关，促进毒品案件取证、举证水平的提高。其中，取证工作是案件质量的基础和前提。这也是贯彻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的要求。如上所述，本案有一定证据指向喻某、施某2有向刘某1贩卖毒品的可能性，从在案证据特别是刘某1的供述分析，本案实际上本有进一步侦查的空间。体现在：(1)刘某1到天津之后，其与喻某、施某2主要通过电话联络，刘称喻某、施某2离开天津后还频繁给其打电话催要毒资。卷宗材料也显示，在抓获刘某1和厚金花的当天，公安机关依法扣押了喻某、施某2的各两部手机。而刘某1首次供述即交代了其毒品上家，侦查机关本有条件第一时间查询双方的通话记录．以固定上家身份的相关证据。(2)刘某1供述其曾给上家汇款，但侦查机关没有及时收集银行卡的汇款记录等证据。(3)刘某1供述曾经在时代大厦 6 楼租房间，以备上家查验销售毒品情况，公安机关也曾出具说明称时代大厦是警方掌握的贩毒多发地，在确定刘某1藏匿毒品处所时，曾查看时代大厦各楼层录像，但对于喻某、施某2等人是否曾到 602 房间一节没有作出说明。(4)刘某1供述中提到喻某、施某2来天津时还有另一男子，但侦查机关没有就此问题开展工作。上述问题待案件进入审判阶段后，已难以补查补正，由此导致难以准确认定刘某1所贩卖毒品的来源。

二是审判环节的工作方法问题。对于因证据不足不能认定毒品上家的，在认定案件事实时一般可以模糊表述被告人所贩卖毒品的来源，确有必要写明的，可以采取“据被告人供述……”的方式。例如，本案一审判决书在事实认定部分，写明“据刘某1供称，施某2与喻某于 2012 年 12 月 7 日到本市塘沽后，两次共给其冰毒 2 900 克”；二审裁定对毒品来源则未予表述。这两种写法都有各自道理。另外，还要注意的是，有些毒品案件的上下家因到案时间有先后，并不在同一案件中审理。如果先审理的案件进入二审阶段，而后到案的上家或者下家刚进入一审阶段，则对两个案件审理时都要注意了解关联案件的处理情况，以便全面、准确认定犯罪事实。如果明确认定本案被告人的毒品来源于另案被告人，而审理另案被告人的法院因证据问题又不认定此人曾实施该贩毒行为，则会造成两案判决结果在事实认定的矛盾。这是工作中要尽量避免的情况。